諸界第壹因

裴屠狗

修真武俠

大明404年,乾元七年。
青州,順德府,黑山城。
夏末近秋,天氣雖仍酷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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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人種袋

諸界第壹因 by 裴屠狗

2024-2-5 22:40

  我叫劉輕。
  麟龍道、極州、靜安府生人,幾代單傳,幹的都是劊子手這營生。
  我還算有些天賦,十來歲壹手快刀已然使的極好,接替了自家老子,做起了劊子手。
  那年頭,天下很亂,法也亂,壹個秋天,甚至可以砍上百顆頭,沒幾年,我就退了。
  有人的行當,就有規矩,劊子手這行,說的是百無禁忌,但其實也有規矩。
  小地方的劊子手,砍頭不得超過九十九,而我,已經砍了九百九十九顆頭。
  可我才二十來歲,閑不住的性子,正巧那年,邊疆起了戰事。
  天狼王庭之主‘卓力格圖’率百萬善戰之軍犯邊,欲在大明王權更叠之時,鯨吞大明。
  那壹年,烽火連天。
  那壹戰,太過慘烈。
  朝廷發動了動員,十道之地,不知去了多少人。
  我自問刀法不錯,也是換了血的好手,可在那壹場大戰之中,只能從民夫做起。
  戰事激烈,而軍中各類供給十分之足,未多久,我已有了參戰的資格。
  沒有喜悅,只有麻木。
  壹戰又壹戰,我不知砍殺了多少狼崽子,也不知受了多少次傷,只是身邊的同袍換了壹批又壹批。
  而我,也很快成為了先鋒軍的小校。
  然後,我加入了玄甲精騎。
  聽說這家的主帥,是老麟龍王的兒子,據說是麟龍王側妃動用關系,要為自家兒子組建壹支騎兵。
  嗨,希望不是個紈絝子弟吧……
  追風赤雲馬、鳳翅鎦金镋,著玄甲,配披風,瞧這模樣,不像是個打仗的。
  但他,不是紈絝。
  其後的多年,我無比慶幸自己加入了玄甲精騎,不是因為自己得以保存性命,而是有幸能夠追隨他!
  我,包括八千同僚,人人都願意為他去死!
  玄甲!
  玄甲!
  壹戰,又壹戰,玄甲精騎的名聲大噪,戰場上,敵人望風而逃,大離先鋒軍,被我等壹戰擊潰!
  什麽軍神黎淵,什麽天狼精騎……
  勝了!
  大戰結束了,我們回到了麟龍道,衣錦還鄉,人人皆有封賞,家家都有了土地。
  我,壹步登天。
  曾經的鄉紳大人物,在我面前點頭哈腰,腰纏萬貫的大商賈,送來了嬌妾美婢……
  我們的宅子,土地,財富越來越多,八千人各個封妻蔭子,擁田千頃,成為了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百戰余生,這是我等應得的。
  所有人都這麽告訴我們,我們,也這麽認為。
  直到有壹天,孫二山,死了,死在了王府之外,百戰不死的玄甲十二統領之壹,撞死在石獅子上。
  那是孫二山啊!
  他的父兄,皆是陣亡之玄甲,而他自己,每戰先登,悍不畏死,甚至曾為王爺擋下過神臂弩,斷了壹臂。
  可,他的兒子,奸淫了人家的妻女,並殺人全家,被判了斬首……
  王爺不見他,他就撞死在門前,死前,他懇求王爺容他替子贖罪,饒了他那壹根獨苗……
  可惜,他的兒子仍是死了,王爺親自主斬,於眾目睽睽之下,斬了那孽障。
  我知道,王爺是在警告我們。
  那之後,我散去了田畝、家產,只有壹子的我,早已吃穿不盡,花銷不完。
  可很多人,他們並不願意舍棄這壹切……
  他們,在違抗王爺的命令!
  分明,他們都曾是王爺壹令下,可以赴死的百戰老卒啊!
  現在居然……
  我不理解,卻也無法改變,只是隨著王爺壹起,搬離了繁華無比的麟龍道城,回到了靜安府。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壹年死了多少玄甲老卒,只看到王爺變得沈默,似乎沒有那麽意氣風發了。
  他,老了?
  當那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我心頭時,我猛然間發現,我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
  某壹日,我發現王爺離開了靜安府,我匆匆追上去,王爺是要再進大衍山……
  他,只帶了我壹人。
  是了,我們都老了,追風赤雲馬,也早死了很多年了。
  王爺受傷了!
  哪怕是七十年前,他都沒有受過如此嚴重的傷,但他卻在大笑。
  這種笑,只有在玄甲初成,以八千迎戰大離精銳三十萬的前夕,才有過。
  王爺他……
  ……
  ……
  呼呼~
  晚風吹動殘陽,荒原之上,有著殘旗飄揚,斷裂的兵戈與壹具具白發老卒的屍體黏在壹處。
  風中,盡是鐵血硝煙的味道。
  “可惜,這壹次,我沒能跟上去……”
  靠著新墳,白發染血,劉輕神情蕭索而黯然:
  “或許,去了也無甚用,我們這群老家夥,已然幫不到王爺什麽了……”
  “或許老王爺只是不想妳們再有傷亡了……”
  楊獄心中微微壹嘆。
  七十余年前,三國大戰,超過三百萬的各國精銳,於流積山血戰十載,染紅了山河。
  百戰之中,玄甲精騎漸漸成型。
  這是壹支從血與火之中錘煉出來的百戰精騎,自成軍那日起,在張玄霸的帶領下,就是大明,乃至於天下當之無愧的第壹強軍。
  可縱然是這樣的強軍,也敵不過歲月,壹晃七十余年過去,八千子弟皆老邁,不復往昔了。
  壹如劉輕。
  現世裏,他第壹次見他,可流積山幻境中,他卻見過不止壹次,其人的淩厲刀法,讓當時的他心有余悸,記憶猶新。
  可氣血兩衰之後,曾經十年廝殺留下的暗傷紛紛招來,即便有什麽良藥,也難以止住頹勢。
  曾經名震天下的玄甲精騎,到得如今,也只剩了壹群,年歲過百的白發老卒了。
  “世上沒有懼死的玄甲,戰死沙場,總也好過老死病榻上……”
  推開楊獄遞來的傷藥,也婉拒了欲要上前療傷的秦姒,劉輕踉蹌著站起身來。
  “多謝小兄弟送來王爺屍身,臨死前,能見他老人家壹面,已然足矣……”
  這深受重創的老卒,回光返照也似,先是向著楊獄兩人長長壹拜,又自強撐著精神來到已然沒有生機的張玄霸身前。
  拔出斷刀,輕聲道:
  “王爺,劉輕來也!”
  嗤!
  血霧染紅野草,似是壹聲,又不止壹聲。
  荒原之上,殘存的壹眾老卒,或獨自踉蹌,或彼此攙扶著靠近,或起真氣,或動刀兵,紛紛隨劉輕而去。
  殘陽的余暉散去,唯余那玄字龍旗,於荒野裏獵獵而動。
  “諸位走好。”
  楊獄靜默而立,躬身相送。
  流積山幻境,他見證過玄甲的崛起,同樣的殘陽下,又看著傳奇落幕。
  ……
  ……
  玄甲落幕。
  八千老卒葬身荒野,壹切忙完,已是三日之後了。
  呼呼~
  八千墳塋之外,風聲呼嘯。
  無形的氣勢擴散,除卻楊獄、王牧之之外,便是龍淵王府的壹眾高手,也都無法靠近十丈之內。
  其間,裕鳳仙跌迦而坐,默運不敗天罡,隨其動作,壹道道純粹至極的真氣,就自張玄霸的屍身中流溢而出。
  又見傳功!
  楊獄凝神感知。
  內息來自於氣血,某種意義上來說,帶有極為鮮明的個人印記,非武道大家不可為之。
  而此刻所見,與當年老爺子懵懂中受三殺散人傳功又有不同。
  三殺散人身亡不知幾百年,真氣已然寥寥,而張玄霸的真氣,濃烈勝其十倍、百倍。
  且真氣之中,蘊含著其人不滅的意誌。
  這是造化,卻是獨屬於裕鳳仙的造化,同樣身懷不敗天罡,再無人比她更適合接受張玄霸的饋贈了。
  “意誌,傳承。”
  感受著傳功的細微變化,楊獄眸光微動。
  直至此刻,他才真切知曉為何張玄霸會選中裕鳳仙,而不是啟道光。
  因為,這才是同根同源。
  不是血脈,而是不敗天罡。
  嗡!
  這是純粹到極點的真氣,絲絲縷縷流溢而出,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身處其中,裕鳳仙這樣剛強的性子,也忍不住悶哼壹聲,額頭見汗,顯然痛到了極點。
  而其人的氣息,也在這個過程中,不住的攀升,攀升……
  “霸王的傳承啊!”
  微微感嘆,王牧之看了壹眼楊獄:
  “若師弟當年熔鑄百經時未化去不敗天罡,那麽今日,得霸王傳承的,就很可能是妳了。”
  “趙王爺的真氣,太過純粹,意誌又歸於強橫,小郡主得之,如虎添翼,若是換做我……”
  楊獄微微搖頭。
  武聖的真氣,也無法讓武者壹步登天,晉位武聖,反而其人的意誌,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消磨。
  不說張玄霸未選他,即便選了,他也不會接受。
  比之真氣,那壹冊帛書對他而言,更為重要。
  “這倒也是。”
  王牧之點點頭,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起楊獄的打算:
  “玄甲落幕霸王身隕,此消息傳出去,天下間的龍蛇,可就再也壓不住了……”
  “高築墻、廣積糧,以待天變。比之將要到來的,鐵橫流也罷,宋天刀也好,都算不上什麽威脅。”
  看著金光之中,消散如煙的霸王身軀,楊獄神色平靜。
  塞外壹月,他所收獲的,可不止是武功的精進。
  “天變啊。兩年前我晉位十都,分光化影突破三重時,曾於冥冥之中又窺見壹角未來……”
  王牧之不由看了楊獄壹眼,欲言又止。
  看著金光之中如煙般散去的霸王身軀,楊獄轉身,王牧之隨之離去。
  壹處荒林,兩人停下腳步,王牧之這才開口:“在那壹角未來中,我並未看到妳的身影……”
  “嗯?”
  楊獄心中微微壹動。
  “此事著實令人費解……”
  王牧之皺眉。
  這,自然是令他十分震驚錯愕。
  以楊獄今時今日之修持,地位,未來縱然沒有能夠定鼎天下,也必是攪動風雨之輩才對。
  “除非……”
  王牧之欲言又止,楊獄接著他的話道:
  “除非我死在天變之前……”
  “不錯。”
  王牧之神色凝重下來:
  “我這門神通,並未推演、預測,所見雖不定,卻不會假……”
  “以我今時今日之修持,錦繡榜上能勝我者,或許不少,但能殺我的……”
  楊獄沈吟。
  旁人聽聞自己的死訊,或是大怒駁斥,或是驚惶不可終日,但他雖然有些驚訝,卻並不慌。
  而是在思忖。
  這個範圍,其實很小。
  元磁真身訣突破八品之後,他元磁加身,燃燒靈炁已可與暗月法王交手而不敗。
  而暗月法王在錦繡榜上的排名,比之雲泥、聶龍天可是要高出不少。
  還在他前面的,不算暗中蟄伏之輩,其實不過十指之數而已……
  “妳如實答我,此間事了,妳果真是回西北嗎?”
  王牧之問。
  “大差不差。”
  楊獄點頭,並未隱瞞:
  “此間事了,我要回壹遭黑山去見老爺子,之後就會回西北道……”
  話至此處,他微微壹頓。
  “大衍山?!”
  王牧之突然開口,見楊獄沒有反駁,頓時皺起眉頭:
  “妳該不會真要去大衍山吧?”
  “曾有過這個念頭。”
  楊獄眉頭緊鎖。
  自知真言道人極可能就在大衍山,他雖然不說,可心中自然是有著前去大衍山的念頭的。
  可那,也僅僅是個念頭而已。
  他是要救人,不是去尋死,沒有把握,怎麽可能會以身犯險?
  “打消這個念頭!”
  王牧之神色嚴肅,心中卻松了口氣。
  “放心就是。”
  楊獄應下,心中卻是壹動,想起了什麽。
  他內運通幽,看向自身命數中的壹條。
  【天外來客:來自天外的孤魂,不在算中,通幽入魂後,不會被人以任何手段窺探到命運……】
  “怎麽?”
  見楊獄神情古怪,王牧之心中微微壹緊:
  “妳若有不可不去的理由,那麽,老夫以‘分光化影’代妳前去壹遭,總也好過妳自己去以身犯險……”
  “不必了。”
  楊獄回過神來,忙擺手拒絕。
  他怎麽可能讓別人代替他去以身犯險……
  王牧之還想說什麽,楊獄已經轉移了話題,他取出壹似皮似麻的口袋來:
  “這‘人種袋’,該如何打開?”
  當日,與乾亨帝交手之時,梵如壹的突然到來讓他未盡全功,但也還是將人種袋摘了下來。
  只是,這件法器十分神異,他以通幽都無法看到其上的命數,數次嘗試,也無法打開。
  “人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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