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1章不要逼我

　　“為什麽……梅子，不要逼我，好嗎？或許以後我會告訴妳的，但現在我不能說，妳也不要逼我了。”李順的聲音很無奈。
　　自然，李順現在是不能說出秋桐的存在的，那會刺激章梅的，那會讓大家都不得安生的。我繼續自以為是地分析著李順的心理。
　　章梅嘆了口氣：“好吧，我不逼妳了……阿順，其實我很希望妳能活的開開心心，我們在壹起，我最希望最願意看到的就是妳開心，妳的開心，就是我最大的歡樂。”
　　“梅子，有妳這話，我很知足，我從不後悔認識妳，到現在都沒有後悔過，我當初的確是沒有看錯妳！”李順說。
　　章梅沈默了，李順也沈默了。
　　我剛要離開，聽到章梅又說：“阿順，妳知道嗎？這些年，我經常會想起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女兒……如果她活著的話，現在應該7歲多了。”
　　“梅子……”
　　“自從見到妳，自從跟妳來到金三角，這種思念更加強烈了，每個夜晚，每當我溜完冰，不管睜眼還是閉眼，我都好像能看到我們的女兒……她是那麽漂亮那麽活潑可愛，她就在我眼前晃動著，甜甜地笑著，甜甜地叫著爸爸媽媽。”
　　章梅忍不住開始抽泣：“阿順，妳知道此時我的心情是怎麽樣的嗎？我的心裏真的是刀絞壹般，我此時的痛苦，妳能想象嗎？我是多麽想我們的女兒啊，我是多麽想抱抱她聽她叫我壹聲媽媽。”
　　“梅子……”李順的聲音又開始顫抖。
　　“可是，我知道，這壹切都不過是幻覺，都不過是幻想，我只能在溜完冰之後的幻覺裏看到我的女兒，聽到她叫我媽媽。”章梅邊抽噎邊說：“沒當我思念女兒的時候，就不由自主想去溜冰，想沈浸在那短暫的幸福的幻覺裏，不知不覺我成了癮，我離不開這種幻覺帶來的誘惑……溜冰越厲害，就越是想我的女兒，越是想她，我就越離不開冰毒帶來的幻覺。”
　　聽到這裏，我的心猛烈抽搐起來，我能理解作為壹個母親的章梅的此時的心情，我想，作為小雪的父親，李順也能理解。
　　我聽到李順發出重重的壹聲嘆息，似乎，李順此時的心情是極其復雜的，他壹方面為章梅的心情而痛苦，另壹方面他又要考慮其他方面，出於其他方面的考慮。
　　李順目前是決意不會告訴章梅實情的，是決意不會讓章梅知道小雪還活在這個世界，而且就在星海的。
　　此時李順的心似乎是柔情的，但又是鐵血的，似乎是冰冷而堅硬的。
　　半天，聽到李順喃喃地說：“就我們現在的情況，就我們現在的樣子，就我們現在的狀態，就我們這樣的兩個癮君子，妳說，要是孩子在，看到我們的現在，她會感到幸福嗎？她會認我們這樣的人為父母嗎？我們又能有何顏面做她的爸爸媽媽呢？”
　　章梅半天說：“也許妳的話有道理……像我們這樣的人，像我們現在的樣子，是不配做孩子的父母的……我們不配。”
　　然後，他們又沈默了。
　　半天，聽到章梅說：“阿順，告訴妳壹件事。”
　　“嗯……”
　　“在妳來接我之前，易克送我去戒毒所，在路上，我見到壹對母女，她們正在路邊的廣場玩耍，看到她們，我不由就想起了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如果還活著的話，也應該有那女孩那麽大了。那女孩長得十分漂亮可愛，她媽媽更是驚人的美麗，她們母女在壹起，是那麽和諧那麽溫馨。
　　“不知怎麽，我老是感覺我們的女兒也應該是長得和那女孩壹樣，我出現幻覺的時候，我睡覺做夢的時候，夢見的都是那女孩……我仿佛感覺，她就是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長得就是那個樣子……這麽久了，我壹直都清晰地記得那女孩的樣子，記得那母女的樣子。”章梅喃喃地說。
　　“她們……那對母女，長得……什麽樣子？”李順結結巴巴地說。
　　章梅於是向李順詳細描述了壹下秋桐和小雪的長相。
　　聽章梅說完，李順半天沒有出聲，不知他心裏此時在想什麽。
　　“老天啊，作孽啊……作孽……”半天，聽到李順悲愴的聲音。
　　“阿順，妳怎麽了？”章梅說。
　　“沒怎麽……沒什麽。”李順掩飾的聲音。
　　“好了，傷心的事還是不要談了……我們還是往前看吧，生活畢竟還是要繼續下去。”章梅說：“我們現在能在壹起，其實最應該感謝壹個人，那就是易克，沒有他，就沒有我們的再次重逢！”
　　“是的，沒有易克，我們不會重逢……只是，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感謝他……”李順喃喃地說：“我不知道他到底給我帶來了什麽。我不知道他給我帶來的是重生還是毀滅。”
　　“妳怎麽能這麽說呢？”章梅不悅的聲音：“妳當然該感謝他，他給妳帶來的是我，我是讓妳重生的人！”
　　李順發出壹陣苦笑的聲音。
　　“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章梅又說。
　　“妳說。”李順說。
　　“我感覺易克不應該是我們圈子裏的人。”章梅說。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李順說。
　　“我的意思是易克應該是屬於正常社會的人，屬於官場的人，他不該和我們壹起走黑道打拼江湖，我們過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妳把他拉入妳的圈子，其實是害了他，和我們這樣混下去，會毀了他的官場前途，會毀了他的壹生……所以，我想和妳說，妳不如放他壹馬，讓他回歸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要讓他再跟我們混這條道。”章梅說。
　　聽到章梅這話，我的心裏不由壹熱。
　　“妳給我住嘴——”李順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這不是妳該說的話，這也不是妳該管的事，男人的事，妳壹個女人家亂發什麽意見？妳亂摻合什麽？妳亂放什麽厥詞？妳懂什麽？”
　　“妳——”
　　“我告訴妳，這樣的話妳今後不許再說第二次，我決不允許妳在我面前，不，包括任何人面前說第二次，妳給我記住，絕對不可以再說——”
　　李順的聲音愈發嚴厲：“易克是我的人，上了我的船，就只有壹條道，沒有回頭路可走，他現在除了在官場正常混，還必須跟隨我做事，這是他不二的選擇。目前的情況和形勢，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有跟著我繼續走下去。
　　“至於他的將來，我會對他負責的，不用妳操心。至於他的未來到底怎麽樣，這妳也不用管。不管他將來做什麽，將來做到什麽程度，他都必須是我的人，都必須跟著我混下去，這由不得他，當然也由不得妳，或者說由不得任何人。”
　　雖然李順是在訓斥章梅，但我聽得心裏拔涼拔涼的。
　　“妳——妳就是個無禮霸道的大土匪！”章梅說。
　　“嘿嘿，妳說對了，我就無禮霸道，我就是大土匪，但我是有情有義講義氣的大土匪，我絕對不會虧待易克的，當然前提是他要對我忠心耿耿。”李順笑著說：“妳知道我和易克現在是什麽關系不？”
　　“什麽關系？”章梅說。
　　“是生死之交，是同舟共濟，是患難與共，是息息相關，是生死不離！”李順說。
　　“嚇——還生死不離，妳們倆是好基友啊！”章梅說。
　　“妳說什麽？”李順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利。
　　“看妳這副架勢，要吃人？”章梅說：“我不過是隨意打個比喻了……我當然知道易克是有老婆的人了，當然知道妳們不是基友了，妳張牙舞爪的要幹嘛？我只是說妳比喻不當罷了，犯得著反應如此激烈嗎？靠——”
　　李順沈默了，半天說：“我累了，這段時間我太累了，我要好好睡壹覺。”
　　“好吧，那妳休息吧，大土匪，大司令，黑老大！”章梅無奈而又失落地說：“他媽的，老娘走了，不打擾妳這個混蛋土匪頭子休息了。”
　　“他媽的，妳又忘了老子剛才怎麽警告妳的，不許罵我媽。”李順說。
　　“妳他媽的幹嘛罵我媽……哼……”章梅回應著，同時傳來往門口走路的腳步聲。
　　我忙悄然離去……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琢磨著章梅和李順的談話，我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似乎，我感覺到，在李順大大咧咧的背後，他的內心其實很糾結，他有著無法放下無法解開的難言情結。
　　而章梅，同樣也是。
　　他們是如此，我何嘗又不是呢？
　　無數次告訴自己：要學會放下，放下不切實際的期待，放下沒有結果的執著。生活其實有時候不需要這麽多無謂的執著，無論失去什麽，都不要失去好心情。不要太在乎自己的身外之物，而是要走好自己腳下的路。人生沒有完美，幸福沒有壹百分，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壹次擁有那麽多，又何苦要求那麽多……
　　雖然如是說，可是，真的就能如此輕松地放下嗎？真的就能輕松讓自己做到嗎？
　　似乎，我這壹生，要走很多條路，有筆直坦途，有羊腸阡陌；有繁華，也有荒涼。
　　似乎，無論如何，無論是怎麽樣的路，都要靠自己走，苦要自己吃，任何人無法給予全部依賴。
　　似乎，這世上沒有所謂的無路可走，即使孤獨跋涉，寂寞堅守，只要我願意走，踩過的都是路。
　　似乎，我以為走不過去的，跨過去後回頭看看，也不過如此。
　　似乎，不回避，不退縮，未來才終將到來。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子的。
　　我胡思亂想著，輾轉反側，很久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