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到來

　　“沒忍住。”法悟搖頭。
　　他知道業刀危險，動輒走火入魔而亡。
　　別的武功，走火入魔只是廢掉武功，或者身體也出現殘廢而已。
　　金剛寺弟子有金剛寺武學打底，即使走火入魔也沒什麽大不了，頂多廢掉修為重頭開始練，死不了。
　　可業刀的走火入魔必死無疑。
　　金剛寺弟子練業刀，走火入魔仍是要死的，至今還沒有僥幸生還的。
　　他想來想去，最終還是確定，想要在世間縱橫自如，業刀便是自己最想練的。
　　無法縱橫自如，寧肯走火入魔而亡。
　　法空看壹眼法悟，嘆口氣：“師弟妳太急了。”
　　“我就是急性子，戒不掉。”法悟笑道。
　　法空笑著搖頭。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法悟師弟的急性子確實戒不掉。
　　法空轉身往回走。
　　法悟先將寺門關上，跟上法空：“師兄，明天開始開門，接待香客？”
　　法空搖頭。
　　法悟道：“我們趕路雖急了點兒，可沒累到，沒必要休整，直接開門就行。”
　　法空來到住持小院。
　　其余五個中年和尚已經開始打掃，眨眼功夫已然令住持院子煥然壹新。
　　法空坐到石桌旁，指了指石凳。
　　法悟坐到他對面。
　　法空道：“師弟，永空寺不準備接待香客。”
　　“嗯——？”法悟驚奇。
　　金剛寺都開門接待香客的，只要香客能攀上大雪峰，走到金剛寺跟前，那就能進寺奉香，或者與司客攀談，甚至還能見到住持方丈。
　　永空寺位於大永的天京，如此繁華之地，竟然不接待香客？
　　法空緩緩點頭：“不開門接待香客。”
　　“那我們過來做甚？”法悟道。
　　法空道：“過來鎮守吧，也能見識壹下天京的繁華，大乾與大永的不同。”
　　“這是助我們修煉。”法悟笑道。
　　他總算明白了法空的意思。
　　來天京，就是增漲見識，在紅塵中歷練凡心，助益修行。
　　法空點點頭。
　　法悟道：“其實開門迎香客也不耽擱我們修行的，也壹樣能助修行。”
　　法空搖搖頭：“我們畢竟是大乾人，人們還是有忌憚的，而且此地佛法昌盛，精通佛法的太多，我們壹旦開了門，也未必能討好。”
　　大永佛法昌盛，隨便拉出幾個居士，就能把佛法講得頭頭是道。
　　佛法是智慧，可修持並不是壹味的講佛法。
　　金剛寺弟子們的佛法並不精深，是練功到了壹定程度，再開始專研佛法，才會漸深。
　　法悟現在還年輕，還沒到研修佛法的時期，佛法甚至不如這些居士們。
　　妳跟人家講武功，人家跟妳講佛法，在天京百姓眼裏，佛法不行，身為和尚就不稱職。
　　壹旦被居士們辯問，講不出來會露怯，金剛寺就丟臉了。
　　丟掉的臉，想撿回來就難了。
　　想想就知道，即使有大妙蓮寺默認，永空寺能順利開門，武林各宗的高手強忍著不刺殺，可絕不會就這麽乖乖的，什麽也不做。
　　武林中人這麽乖巧的話，天下早就太平無事了。
　　他們壹定會想別的招，絕對會請精研佛法的居士來找永空寺的麻煩，拉著法悟及法能師兄他們辯經。
　　不能武鬥，那便文鬥，壹定要讓法悟師弟他們名聲掃地，人人嘲笑。
　　當然，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他不想用永空寺替自己揚名。
　　永空寺太過重要，壹定會被大妙蓮寺盯著，沒必要出太大動靜，惹大妙蓮寺更忌憚。
　　法悟聽明白了法空的意思。
　　他撓撓頭，皺眉道：“佛法我還真不成，即使這壹次閉關也精研了金剛經，讀了歷代高僧的抄錄與心得，所得甚少。”
　　“時機不到。”法空道。
　　法悟的悟性與資質是絕頂的，所缺的就是機緣，機緣不到，不到騰飛之時。
　　“時機……”法悟嘆壹口氣，搖頭苦笑。
　　法空道：“還是說說業刀吧，師弟妳這業刀練到哪壹步了，練來看看。”
　　“師兄妳也練過業刀？”
　　“略通壹二。”法空微笑：“說不定能幫到師弟妳。”
　　“好。”法悟起身，緩緩運勢，然後凝力於手上，輕輕壹劃。
　　虛空好像有壹道漣漪晃動。
　　法空挑眉：“手刀？”
　　“我覺得手刀比戒刀更靈活，威力也更強。”
　　“但也更難練。”法空皺眉。
　　業刀是有兩種練法，壹種是戒刀，壹種是手刀，兩者的修煉方式有細微差別。
　　如果論威力，確實手力更勝壹籌，可也更難練。
　　本澄明智的選擇了戒刀，而法悟則不怕死的選了手刀，他這是自殺吶。
　　法悟不在意的笑道：“練也不差這點兒，如果練得不對，戒刀也壹樣走火入魔而亡。”
　　他隨即道：“師兄，我練得可對？”
　　法空搖搖頭。
　　法悟挑了挑眉毛：“真不對？”
　　“確實不對。”法空緩緩點頭：“與走火入魔只差壹線之隔，現在就站在懸崖邊上，往前踏壹步就下去了。”
　　法悟沈思。
　　他回想自己所練與業刀秘笈所說，比較著異同，發現自己練的完全沒錯誤，壹模壹樣。
　　他擡頭看向法空，壹臉迷惑。
　　法空輕飄飄壹斬。
　　虛空出現壹道白色弧光，如壹輪弦月，明亮皎潔無暇，似是明月墜落到跟前，給人強烈的震撼。
　　這明亮光芒像極了大光明咒所發的白光。
　　法悟頓時眼睛壹亮。
　　這便是業刀，是真正的練成了的業刀，其光皎皎，其芒潤潤，直指人心，消劫彌業。
　　“師兄妳……”他難掩震驚之色。
　　萬萬沒想到，法空竟然早就練成了業刀。
　　練成這般絕世刀法，竟然壹次也沒施展，深藏不露，這也太能忍了吧？
　　法空道：“師弟，業刀其實是以天魔經為底，以佛法為輔，沒有足夠的魔性與野心，是沒辦法練成此功的，妳能練到這壹步，也是因為野心勃勃。”
　　法悟師弟走到今天這壹步，與自己及法寧師弟的刺激有莫大的關系。
　　當初慧南師祖這壹脈，年輕壹代，法悟師弟第壹，後來自己橫空出世，壓到他頭上。
　　如果這是莫大的刺激的話，那法寧師弟也壓他壹頭，便是真正的重擊。
　　他能接受自己強壹頭，畢竟有佛咒與神通在身，強過他也是與所應當。
　　可法寧師弟資質不如他，入門比他晚，最終還是比他更強，那就不可忍了。
　　更何況，他去了大永武林之後，經歷了廝殺困苦，對縱橫武林無敵有了更深的執念。
　　尤其是元德和尚，他更是必勝之不可。
　　所以義無反顧的練起了業刀。
　　不過這也正契合業刀的初始心境，沒有鯨吞天下，世間諸峰我為尊的氣魄，練業刀就是自殺。
　　“……是吧。”法悟無奈的點點頭。
　　法空道：“妳現在心境還好，既有野心，又不缺仁慈，現在最缺的是佛法。”
　　“佛法……”法悟頓時苦臉。
　　他在閉關的時候曾苦讀佛經，對佛法確實生不起興致，只想練成絕世武功，縱橫世間。
　　入世之心如此之盛，怎麽可能有出離心，怎麽可能讀進去佛法？
　　“我來給師弟妳們講講佛法吧。”法空看他如此，靠他自己研究佛法是不行了，只能自己幫上壹把。
　　“好啊。”法悟笑道：“世人都傳揚師兄妳佛法精深，講法時有天花亂墜之異相。”
　　“這是他們自生的內相，是幻覺罷了。”法空道。
　　他當然不會說這是自己將幻術與佛法相結合，為了加強人們的崇信所為。
　　人心便是如此，不信平平無奇之事之物，只信遙不可及，不可思議之事。
　　法空正色，朝虛空合什壹禮。
　　法悟眼前壹亮。
　　只覺法空忽然變得莊嚴神聖，好像換了壹個人般。
　　法空輕輕壹拂紫金袈裟，起身整理壹下衣襟與腰帶，然後慢慢坐下來。
　　法悟覺得眼前忽然出現壹座無形的法壇，高有三尺。
　　法空看似坐在石桌邊，其實是坐在法壇中央。
　　法壇中央，上百朵皎潔蓮花凝成的座位，托著他身子，似乎還散發著清香。
　　“阿彌陀佛。”法空緩緩宣壹聲佛號，聲音如天外傳來，縹緲而浩瀚，直入法悟心底“今日且說金剛經……”
　　正在打掃寺院的五人忽然停住，聲音裊裊飄入耳中，讓他們忽然進入了定境。
　　待所有人悠悠醒來時，法空已經不在永空寺。
　　接下來的時間，法悟壹直處於沈默狀態，恍恍惚惚，壹直沈浸於佛法之中。
　　……
　　靈空寺。
　　清晨的陽光照著靈空寺，法空出現在壹間精舍，皇後正與楚靈在菜圃裏鋤草。
　　靈空寺加持著回春咒，草木旺盛，幾乎每天都要鋤草。
　　看到他出現，楚靈白他壹眼，不說話。
　　皇後放下鋤頭，笑著來到近前。
　　她布衣荊釵，洗盡榮華，好像就是壹個平常的村婦，不復先前的雍容氣質。
　　隨著在靈空寺悠閑自得，不再勾心鬥角，不需要管轄整個後宮，她變得越來越柔和，氣質也越來越內斂。
　　法空笑道：“娘娘，我找殿下說說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楚靈斜睨他壹眼哼道：“找我準沒好事兒！有好事也不找我。”
　　法空微笑看著她：“殿下也知道，妳不能去邊城的，牽涉太廣太大，皇上那壹關就過不去。”
　　“不試怎知道！”楚靈壹襲白衣，氣質靈動。
　　法空搖頭。
　　楚靈放下鋤頭，負手便走。
　　法空合什朝皇後壹禮，跟了出去。
　　楚靈來到法空的住持院子，坐到石桌旁哼道：“有什麽話要避開母後？”
　　“跟皇上說壹聲，大雲的貴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