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我徐行，偏偏要勝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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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明二十六年，二月，崇明帝慘死天街，宋家社稷亡。
　　同年，四月暮春之際，四明山漢統立，刑天王登基為帝，年號天德，詔書由八百裏加急快馬發往全國十六道，通知各府州。
　　（“天德施，地德化，人德義。”——董仲舒《春秋繁露》）
　　自此四明國內，實行天德年號進行紀年。
　　這壹年，為天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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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禁內宮墻上離開後，葉濟明壹路也沒有耽擱，他劍化遁光，穿過嶺南道，來到鳳溪國四海之壹的南海，即鳳溪江的壹條南向支流。
　　橫跨廣闊上千裏的水域，再經過寶象國、流光國、攬月國、九湖國等七個國家，歷時半個月後，終於來到了壹片連綿的群山腳下。
　　“有家族作為倚靠……”
　　“即使任務失敗，大不了也只是被罰壹些功德……”
　　於山腳下遲疑了壹會後，葉濟明終於堅定決心，邁步朝壹條從雲間垂下來的白玉仙路走去。這仙路起於山腳，但走至千丈左右時，便可見到階梯下的山巒化作壹層層嶙峋怪石，參天泛著仙氣的古樹宛若壹根根奇花異草。
　　無數條白浪瀑布，自雲間垂下，仿佛壹條條太蟒吐息。
　　待到兩千五百丈左右，終能看到金光璀璨、紫氣沖霄的巨大仙宮。其懸浮在雲間，以八只巨大的龍龜負馱。
　　正門上懸著壹塊橫著的巨大匾額，上面的字跡鐵畫銀鉤，龍章鳳篆。
　　縱有不識仙文的人，看到玉匾的三個字，心中亦會浮現出“飛羽宮”這壹名號。
　　“弟子葉濟明……”
　　“護鳳溪國三百年社稷失敗……”
　　葉濟明走至天祿殿旁邊的地宮閣，從袖中掏出壹泛著銀色光芒的翎羽狀令牌，交到了書案上，並對守閣的值守長老道明了來意。
　　細長的翎羽令牌被拓印了壹個青色的“否”字仙文後，化作壹道銀光，朝仙宮的內部直飛而去，很快便落在了壹個建立在龍龜龜殼的山峰上。
　　這處山峰相較於相鄰的八座高峰而言，矮上壹些。
　　只不過這山峰通體是玄黃二色，在山峰入口處則立有壹刻石，上書“皇都”二字。
　　銀色翎羽令牌斜插在山腰處的壹座洞府門前。
　　洞府內部，閉關室，壹個頭發雪白的玄袍中年男子盤坐在蒲團上，他眼眸緊閉，身上彌漫著道道明黃之氣。
　　這些明黃之氣浮於男子頭頂之時，化作壹條條蟒龍。
　　男子身前，放置著壹個小鼎，鼎內僅剩壹層淺淺的水銀狀液體。
　　鼎內不時傳來猛虎咆哮之音。
　　然而就在這時，蟒龍隱隱有崩潰之兆。
　　“怎麽回事？”
　　“來自鳳溪國的龍脈……”
　　他睜開眼眸，神色稍帶詫異。
　　以他給皇室留下的手段，這段時間足以確保鳳溪國社稷存活到三百載。他在閉關之前，就在宗門派下了任務，讓“仙人”保護宋家江山。
　　有仙人在，哪怕宋家僅剩神京壹隅之地，他也有信心，在“仙人”的出面下，重辟江河。
　　“莫非是嘉佑的子孫……”
　　“沒有及時去太廟讓仙宮弟子出來，匡扶社稷？”
　　“得去叮囑壹二。”
　　宋刀微微壹嘆，暗道後世子孫不爭氣。
　　在他閉關沖擊道丹境界的時候，鳳溪國尚且還是嘉佑帝執政。嘉佑帝雖然不是明主，卻也是守成之君。
　　嘉佑帝甚至也有值得標榜的文治武功。
　　閉關才短短四十載，鳳溪國江山再怎麽也不至於到了亡國的境地……
　　肯定是其中出了差錯。
　　然而——
　　就在這時，從地宮閣而來的銀色翎羽令牌滴溜溜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壹個巨大的青色“否”字格外顯眼。
　　緊接著，關於葉濟明對任務失敗的描述就投影到了半空之中。
　　【鳳溪國新任天子徐行有明王體，為人王之相。】
　　【懸濟寺從龍。】
　　【神京城破，末代皇帝崇明及其皇子皆死。】
　　靈光浮現，壹行行字跡格外顯眼。
　　望著這三行字跡，宋刀的臉色先是壹楞，隨即臉色轉為陰沈，“明王體，懸濟寺，靈隱峰？有妳們的插手，難怪我鳳溪國未到三百年社稷……就已亡國。”
　　沒有了後續的龍脈，他凝道丹，調和龍虎氣這最後壹步，雖不至於就此告以失敗，可偏偏少了那壹點龍運，他就要結壹個並不完美的道丹。
　　固然二品道丹，已是仙苗。
　　但……眼睜睜看著自己只差壹步，未凝成壹品龍虎道丹，他豈會心甘！
　　不過他畢竟是帝王出身，養氣功夫十足。
　　很快鎮定了下來。
　　“幸好我在凝丹之前就有所準備……”
　　“此刻中止三日……還不至於影響大局。”
　　懸浮的小鼎被宋刀隨手收到袖中，彌漫在身的蟒龍重新鉆回他的體內。他身上的氣息很快收斂至極，壹點修為的樣子也沒有，若不是其衣著不凡、肌膚如玉，恐怕普通人只會以為他是凡子，而非玉液還丹的仙人。
　　洞府各關卡壹壹打開，他走了出去，來到皇都峰的峰頂。
　　峰頂有壹金殿。
　　“皇都峰第二真傳宋刀叩見萬歸道君……”
　　宋刀壹掀衣袍，順從的跪在了金殿前的玉階上。
　　他對著金殿三叩首之後，大聲喊了壹句。
　　道丹之上，即為元嬰境界。而元嬰境界的修士亦被底層修士尊稱為“道君”。萬歸道君就是皇都峰的壹名元嬰修士，地位高崇。
　　“何事？”
　　壹道聲音自金殿中傳出，語氣淡漠。
　　“弟子所創國度鳳溪，未延續三百載，被境內壹反王掀翻……弟子凝丹在即，將成壹品龍虎道丹。”
　　“望萬歸道君賜下仙令……”
　　“解我危難。”
　　宋刀將自己的姿態放的極低。
　　猖狂，那也是看對誰。修仙界內，小心做人才是正理。更何況，他現在還有求於萬歸道君，壹點也不能得罪。
　　“仙凡兩隔……”
　　“此乃仙門戒律，貧道不能違背。”
　　金殿內閉關的萬歸道君睜開眼眸，掃了壹眼殿外的宋刀，搖了搖頭。
　　到了他這等地位，什麽仙凡互不幹擾，都是虛言。
　　飛羽仙宮為正教之壹，故立下這等戒律。
　　要是放在冥泉教、閻羅神宮等魔道地盤，凡俗國度不過是門中修士的砧板魚肉，任由宰割。屠城數十，滅國三四，煉制壹門法寶，極為常見。
　　故此，他拒絕宋刀所言，是因宋刀沒有付出讓他心動的代價。
　　反王能滅宋刀立下的國朝，定不是什麽偽龍，而是凡俗又誕生了壹個人王體。這等仙才，以他的境界，雖不會太過在意，卻也不會幫宋刀進行扼殺。
　　“弟子……”
　　宋刀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該出血了。
　　他再對萬歸道君壹叩首，說道：“弟子知仙門不能幹預凡俗，不過弟子所求者，非是讓仙門幫弟子重立社稷，而是……求我鳳溪國龍脈三年不斷！”
　　“有此三年時間，弟子必定壹舉凝聚壹品龍虎道丹。”
　　“若成，弟子願為道君效勞百年，以報恩德。”
　　出手幫他重立鳳溪國社稷，不太現實。
　　但以仙門的手段，幫他保住鳳溪國龍脈三年不斷，應不是難事……
　　說罷，宋刀默默看向金殿，等待萬歸道君的回話。
　　事實上，以他玉液還丹的修為，將成的道丹境界，若只是凡俗壹反王造反，他有足夠的手段去應對這件事。
　　壹個葉濟明不行，那麽就派壹個仙基修士去殺。
　　仙基不行，他派還丹修士去殺……
　　但——
　　麻煩點在於。
　　徐行偏偏是有人王之相的真龍，又兼有明王體傍身。這等資質，比他求仙之時要強上不少。日後徐行只要不隕，成長到他這壹地步，恐怕花費不了多長時間……
　　故此，靈隱峰保住了徐行，護住了這人道真龍。
　　既然如此，那麽他就不能將矛頭對準徐行這個將成的宗門仙才。
　　固然二人是血恨，徐行誤他成道之基，可他的力量還沒到足以影響仙門決策，撼動仙門規矩的地步。
　　所以他不求仙門幫他針對徐行，而是只求仙門護他三年龍脈不斷。
　　這樣，他凝道丹的目的就能達成。
　　從仙門壹方看，他才是弱勢的壹方。而且區區三年時間……為宗門多得壹個壹品道丹的真君，亦是好事壹樁，又不會太過影響徐行這個人王……
　　其外，他透支未來，願花百年時光效勞萬歸道君。
　　怎麽看，都會是萬歸道君的賺頭。
　　“三年……”
　　“護妳龍脈不斷……”
　　萬歸道君的淡漠聲音自金殿傳出，“這件事，本道君允了！”
　　殿外，宋刀聆此仙音，頓時內心狂喜。
　　“弟子謝萬歸道君護道之恩。”
　　“必永生不會忘懷。”
　　他起身，又深深壹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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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徐行早有預料，命運不會按照他以【官賊】命格推演的那般進行。就譬如他建立國號為漢，而非周。確立年號為天德，而非甘露。
　　崇明帝非是在烏山自縊，而是被他早早派了常吉活捉……
　　可就在他剛要野心勃勃的攻打疆域，完成大壹統之時，卻沒想到，飛羽仙宮竟派了仙人給他降旨……
　　“血裔不過凡俗恩怨……”
　　“又怎麽能比得上妳們將來的師兄弟情義。”
　　降旨的仙人名為鄧安，他笑呵呵的將玉旨塞到了徐行懷裏，“等徐師弟拜入仙門，這三年光陰……宋真人會給妳補償，妳凡事要往好處想，有壹個道丹真君的友誼，今後妳在修仙界內，亦會壹片坦途。”
　　他倒是沒對宋刀多想。
　　畢竟仙人不在意隔了十數代的子孫很正常。
　　相互之間，沒什麽血脈親緣可言……
　　而徐行入仙門，今後鑄就無暇仙基，有希望成皇都峰第三真傳。到時候徐行就是宋刀的師弟。師兄弟之間的友誼，足以勝過那微薄的血脈關系。
　　“宋刀此人睚眥必報，心胸狹窄……”
　　“當年我沒阻他凝丹成道，他尚且斬我天意壹刀，爾後又親自殺我……”
　　“現在我斷他龍脈，差點連累他凝丹失敗。”
　　“以他心性，估計早就視我為寇仇。”
　　徐行聞言，腦海裏閃過種種思緒，暗忖道。
　　鄧安所說之話並非沒有道理可言，只不過這等事要分人來看。有人心胸狹窄，有人心胸廣闊。
　　恰好，宋刀就屬前者，心胸壹點也不廣闊。
　　只是如今形勢比人強，他再是凡俗帝王，也要遵從仙門的旨令，不能輕易違抗……
　　抗旨，就是直接挑戰飛羽仙宮這煊赫仙門的統治權。
　　得不償失！
　　因小而失大！
　　真不想遵從旨意來辦事，也沒有必要非要抗旨。而是應先假裝答應，然後在仙門的體系之內，攀附關系，借內部力量來取消這道旨意。
　　“我為朝中小官時，常讀國史，最佩服鳳溪國太祖這等英雄人物。”
　　“崇明帝昏庸失德……”
　　“並不影響宋真人之聖明。”
　　紫薇殿，偏殿內，徐行收斂心神，將玉旨塞到袖中，恭維了宋刀壹句。
　　既然宋刀願意暫時假裝自己“仁義”，他何不將計就計，先打消宋刀對他的顧忌，示敵以弱，等到有合適之機時，再行逆轉之事。
　　“徐師弟說的不錯……”
　　“宋真人在仙宮中，壹直享有清譽，品德不錯。”
　　鄧安見徐行收旨，心中松了壹口氣，笑道。
　　雖說以他的仙基修為，現在壹只手就能捏死徐行，但徐行是仙宮看重的仙才，地位遠在他之上，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他也不想因為降旨之事，得罪了徐行。
　　如今徐行能自願等上三年，讓出三年時間給宋刀凝丹，可謂是皆大歡喜。他不僅交好了宋刀這個將定的道丹真君，亦交好了徐行這個未來的門內仙才……
　　這件出使的差事，好事壹樁啊！
　　“不知宋真人可有什麽祝賀我建制稱帝的賀禮？”
　　“我等師兄弟，按理來說……”
　　“也罷。”
　　“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哪怕宋真人就是沒給我帶什麽，我也不會心生芥蒂，對此在意……”
　　閑聊了幾句後，徐行壹轉話題，問鄧安討要起了宋刀給他的賀禮。
　　既然宋刀要裝什麽兄友弟恭，那麽他就順從宋刀的心願……
　　師弟建制稱帝，
　　師兄沒點表示可不行。
　　“這……”
　　鄧安楞了壹下。
　　縱然凡俗恩怨不值壹提，可……徐行滅宋家社稷，即使宋刀這個鳳溪國太祖壹點也不在意，但讓宋刀去給徐行送上稱帝的賀禮……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件事別扭、不合適。
　　“也是……兩人今後都是同門師兄弟……”
　　“徐師弟甘願讓出三年時間給宋真人，宋真人投桃報李也是應該的……”
　　“此時徐師弟明面上是要索要賀禮，實則是不想宋真人太過承情。畢竟恩大如仇。”
　　鄧安轉念壹想，也漸釋然。
　　他自以為自己“猜”到了徐行的內心想法。
　　“師兄來的匆忙……”
　　“應是忘記帶了宋真人的賀禮。”
　　“徐師弟勿急，師兄去去就來……”
　　鄧安丟下了這幾句話後，禦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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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鄧安離開不到壹盞茶的時間後。
　　徐行目光微寒。
　　他當即寫下密信，派親衛八百裏快馬交給在外征戰的常吉等將領，命其盡快吞下鳳溪國全境，不可慢待。
　　還有再暗派江湖人士，下發懸賞令，刺殺宋家宗室。
　　剛才鄧安已經言明，宋刀重聚龍脈的方法，就是讓宋家宗室親王在各地建立小朝廷，從而將斷掉的鳳溪國龍脈重新聚在壹起……
　　這等方法凝聚的龍脈，盡管不如先前的正統國朝。可對宋刀來說，卻也足夠了。宋刀只差那最後壹點的龍運，就能凝丹成功。
　　“宋刀……”
　　“鳳溪國太祖，果然不是什麽壹般角色……”
　　“心智、資質、算計都是壹等壹的。”
　　徐行坐在偏殿的龍椅上，他看了壹眼書案擺放的厚厚壹堆《起居錄》後，搖了搖頭，暗忖道。
　　前朝敗亡，後朝修史，最重要的壹個史料來源就是各個皇帝的《起居錄》。
　　鳳溪國太祖宋刀，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
　　“任妳百般算計，也是棋差壹著……”
　　“我徐行，勝妳半子！”
　　徐行冷笑數聲，意識凝聚到腦海裏的青銅古鏡上。
　　【鏡主：徐行。】
　　【道果：明王體（仙青）、地下主（半仙）、奪龍之賊（紫）、文昌（赤）、維新（赤）、博聞強識（白）。】
　　【……】
　　【命格：義俠（黃）、人王（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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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建立漢統之後。
　　他也成功凝聚出了仙青命格【人王】。
　　【人王（仙青）：萬眾歸心，命歸紫薇。戴十二冕旒，衣帝裳，治國理民，行帝王道，於凡俗中千古稱尊。面對來自外敵的算計，妳身負天命，有極大的幾率趨吉避兇，身處險境，亦能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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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凝聚出了仙青命格【人王】，此命格與帝紫命格【奪龍之賊】沖突，是否以仙青命格【人王】替代帝紫命格【奪龍之賊】，以【道果】固化？”
　　“此過程不可逆！”
　　鏡面上，壹行行字跡浮現。
　　“壹旦凝聚出人王命格。”
　　“整個鳳溪國的龍運皆為我所有，妳宋刀……豈能搶走？”
　　徐行冷笑數聲。
　　淺水養不出真龍。
　　鳳溪國的地盤，只能供養壹個人王。他在建制稱帝之後，就從懸濟寺手中得到了飛羽仙宮關於凝龍脈，轉龍運化作人王體的方法。
　　但方法只是方法，想要凝聚出人王體，必須盡攬鳳溪國十六道江山。
　　這是轉化人王體的最低要求……
　　不過……徐行不壹樣，他在副本世界已經掠奪過龍運，壹證永證，此刻借破神京之後，聚集的龍運，足以凝聚出壹副人王體！
　　據他猜測，【人王】命格即人王體。
　　就如明王體壹樣。
　　而人王體壹成，境內龍運將會歸他統攝，被他吸收，以成就人王體。
　　畢竟力量不會憑空誕生。
　　如祈雨舊事壹樣。
　　他能感應到，祈雨降低了他的氣運，但這些氣運又重新被青銅古鏡吸收了過來，固化到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