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壹章 小河壩上樹影深

　　江澈說跌，表面並沒有替胡彪碇賺錢，畢竟他也不懂怎麽用非常規方式做空，就算懂也來不及。
　　但是其實價值和作用依然很大，胡彪碇這壹上午聽聽看看也知道，現在其他人很多都虧在裏面出不來了，被套牢了。
　　有個文化人女工程師據說是大單位辭職出來的，前陣子火大了，名聲響亮，走路都哢哢響，說是準備賺夠壹輩子花不完的錢，全家定居國外。
　　結果因為私人借貸的高利息杠桿透支太多，今天跪在地上磕頭，求“券商”不要給她強行平倉。
　　放開漲幅限制的同時，很多人都忘了壹件事，跌幅限制也被放開了。
　　但是胡彪碇出來了，壯士斷腕，平衡掉前頭漲起來的，算算還賺了些，所以這簡直就是“救命之恩”，而且它還出氣啊！
　　胡彪碇賠著小心說：“股神，我安排了午飯……”
　　江澈擡手說：“真不是股神，心意領了，不用了。”
　　鬼吃妳的飯啊，這樣下去以後妳還不纏死我？
　　結果江澈出門找地吃飯，走在路上，壹部車在旁邊停下來，胡彪碇從副駕駛下車開門，壹臉誠摯道：
　　“兄弟，賞個臉，知道妳怕麻煩，放心我躲著人呢，絕不往外說，也不敢多打擾。”
　　江澈躲不過，吃了他重生以來最豪華的壹頓大餐，拒絕喝酒。
　　“股神，妳說這幾天，哪支股能漲回來？”席到末尾，胡彪碇問得小心翼翼。
　　“不要再叫股神……還有，真的不知道，說了我不懂是實話，反正至少今年，我自己壹股都不敢買”，江澈誠實說，“妳真要玩，就認購證和新股玩玩看吧。”
　　他對胡彪碇的態度就是不得罪，也不糾纏。
　　這意思……就是起碼壹年都回不來了，很可能還會繼續大跌？胡彪碇又被“指點”了，心頭壹陣後怕，因為這會兒有部分人還想著抄底呢，他聽了也動了心思。
　　胡彪碇感激但是苦著臉說：“謝謝……就是認購證現在價格已經爆了，正常買不到啊！我想辦法試試。”
　　這壹刻江澈並不知道，後來，他離開後，這個判斷還是在小範圍內散播出去了，再幾個月後，當上證指數壹路從將近1500點跌回400點，再到跌破400點，少數幾個信了的，到處裝逼慶幸，多數沒信的，哭天搶地。
　　壹個“股神傳說”，就此回蕩在整個江湖。
　　後人論及判斷之準確，眼光之長遠，必提壹九九二年五月末，小股神於盛海灘，“鐵口斷壹年。”
　　江澈蘸醋吃了口龍蝦，隨口說：“那妳就等著八月份，背幾麻袋身份證去深圳，玩幾手原始股。”
　　終於又指點了，胡彪碇“嘻哄”壹下站起來，雙手捧上壹張名片：“明白了，謝謝兄弟。我平常不打攪妳，以後有事，兄弟妳壹個電話……”
　　兩次指點了，壹次救命，壹次指路，在胡彪碇看來，楊禮昌都不多打攪面前這個小年輕，他是江湖人，自然懂分寸。
　　猶豫了壹下，江澈接了，看壹眼，船舶、貿易、工廠，看來不正當業務範圍還挺廣泛，說：“不好意思，我沒電話。對了，別再給我房間送女人了。”
　　晚上回房間，客房服務員敲門送來了壹部大哥大，還壹個精致的盒子，盒子裏是壹塊朗格——這表現階段在國內有錢都很難買到。
　　江澈坐著，兩個小時，電話沒響，胡彪碇送了東西壹聲沒吭，江澈決定先收下。
　　盯著擺在茶幾上的大哥大看了看，這個怕是要兩三萬吧？按說是該弄壹個了，可是用過手機的人拿到大哥大是什麽感覺？
　　很奇怪的感覺，大概可以用“害羞”來形容。
　　這玩意口袋塞不進，江澈又不想在腋下夾個皮包，要用就只能拿在手裏，跟隨時捏著塊黑磚頭似的，打電話就像是拿磚頭拍自己腦袋。
　　它要是再大點也好啊，平時可以當把劍斜背在後背上，打電話的時候，可以偽裝肩扛式單兵導彈。
　　把大哥大放在房間，江澈又去沙龍坐了壹會兒。
　　整個氣氛已經完全變了，沈重的低氣壓，壹張張暗沈的臉。
　　……
　　就在江澈莫名其妙開啟股神傳說的同壹個晚上。
　　鄭忻峰昨天打完電話老實在宿舍呆了壹夜，加白天壹天，又兩小時之後，今天，夜裏八點鐘，他發現自己已經出門，走在路上了……
　　謝雨芬租的房子在她們的店往深裏幾百米，老房子，房子旁邊有條不很大的河。
　　鄭忻峰站在河堤上，仰頭看著窗口的燈光，店裏他剛剛已經“路過”了好幾遍，謝雨芬都不在。
　　人影在窗口晃了兩次，第三次，謝雨芬丟下來壹個蘋果核，說：“妳還來幹嘛？”
　　鄭忻峰不躲，任憑砸在身上，擡頭說：“我擔心妳。”
　　“用不著，下崗女工，初中畢業……不耽誤妳這個吃公家飯的中專生。”話說得狠，說是帶著擠兌，不如說帶著委屈。
　　鄭忻峰壹下嗓子眼就堵住了，“不是，妳那什麽話，我可沒這麽想。我……我能上來說麽？”
　　謝雨芬搖頭不同意，離開了窗口。
　　過了壹會兒，她人到樓下，站得有點遠，說：“壹會兒素雲姐會過來這邊睡，要說什麽就這說吧。”
　　“這邊過路人多，咱們往前點吧。”
　　“……妳離我遠點。”謝雨芬往前走。
　　河堤上有壹片樹林，白天人多，這會兒沒人，草踩低了樹影深，謝雨芬找了塊青石坐下來，說：“妳說吧。”
　　鄭忻峰站在幾步外，“我昨天給江澈打電話了，說我畢業不想回去，想留在臨州，跟他做生意……”
　　“妳，留下來幹嘛？”
　　鄭忻峰看著她眼睛裏的月光說：“娶妳。”
　　謝雨芬頓了頓，“……才不信。”
　　“我是說真的。”
　　“……那妳打電話，江澈怎麽說？原來開玩笑，他都說妳不回去，打斷妳腿。他自己不都還要去那什麽地方支教嗎？我聽那個蘇楚說過，他媽媽那天過來玩，我們特意探了下口風，像是家裏工作他也做好了，說什麽去壹年，就能留在大城市，阿姨還挺樂呵的。”
　　江澈支教的事，鄭忻峰已經勸說不止壹次了，沒接這茬，說：“他就罵了我壹頓。”
　　“罵完了呢，他沒答應啊？”
　　“嗯，沒直接答應，但是也沒拒絕，就說讓我先冷靜幾天。”鄭忻峰說著往前幾步，壯著膽子在青石邊上坐下來。
　　謝雨芬挪遠了點，但是好歹沒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