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至暗

　　那一刻，且不管最终的结果将会如何。
　　至少在煌天圣主出现的刹那之间，煌天圣地的无数弟子门徒，有了主心骨！
　　或者说，那怕灾难近在眼前，哪怕天已经塌下来了，但至少有个高个子的可以顶一顶！
　　——虽然她很矮。
　　但此时此刻在无数煌天圣地的弟子门徒心中，这伴随着无尽金光降临的小小的身影，却是无比伟岸！
　　那个时候，煌天圣主那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久久不绝，响彻在无数弟子门徒耳边！
　　伴随着这声音亮起来的，是足以将茫茫黑夜照亮的黄金之光！
　　他们感受到，无尽的、如潮水一般的可怕仙力在其中汹涌奔腾，仿佛在天穹之上化作了坚不可摧的茫茫铁壁，阻挡一切的侵蚀。
　　灾难也好，黑暗也罢，毁灭亦然。
　　一切，短时间内都无法逾越半分！
　　那一刻，煌天圣主的诸多弟子门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之感！
　　“冕下！您……您还活着！”周刖大长老的声音颤抖着，神情战栗，堂堂合道圆满的无尚大能，此刻却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
　　原本，在天王峰圣地传出消息的时候，煌天圣主的诸多长老执事已经心如死灰了。
　　——作为煌天圣地的人，他们自然打心底里不相信自家圣主会“坠入魔道”，但毕竟是那两位陛下所在的天王峰传出的消息，是整个坤坎二道绝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威，
　　所以，他们不信，也得信。
　　相信他们的圣主已经被镇杀，相信他的圣主已经坠入魔道！
　　甚至那一段时间，煌天圣地内，煌天圣主的雕塑都无奈地尽数被熔毁了——这一举动，为的就是以防有心之人传出不好的传言，如煌天圣主还敬仰和祭拜被两位陛下认定坠入魔道的煌天圣主之类的。
　　如此种种，对煌天圣主诸多弟子门徒们心头的打击，可想而知——特别像是煌天三佬和周刖这样经常接触煌天圣主的高层，更是完全不可能相信自家那个不太聪明的圣主会“坠入魔道”。
　　直到今天。
　　直到灾难降临之时。
　　直到一切即将毁灭的那一刻。
　　已经被认定陨落的她，就像是那无双的英雄，从天上降下，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吾辈当然一直都活着！”煌天圣主拍了拍胸膛，道：“剑无双虽然很厉害，但他杀不掉吾辈！”
　　话音落下，无数弟子门徒情绪高涨，无比欢喜！
　　但周刖脸上，却突然一黯：“冕下，前不久，那三位长老走进混沌……却是一去未归。”
　　他所说的，自然就是煌天三佬。
　　——在他们仨一去不返之后，煌天圣主诸多弟子门徒心头都感到不妙。也正因如此，在接连失去煌天圣主和煌天三佬后，先前才会有近半的长老与执事选择远遁而去。
　　但现在。周刖大长老可以嘲笑他们。
　　——你们错了，冕下回来了！
　　“吾辈知晓了。”煌天圣主听闻周刖的话，脸上同样一滞，点头道。
　　见这表情，周刖心头更是咯噔一声，问出了这些日子一直环绕在自己心头的一个疑问，“冕下……那三位走进的混沌深渊，或者说眼前这毁灭一切的无尽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晓。”煌天圣主干脆利落地一摊手。
　　——或许天演圣主等心思深沉的圣主有所猜测，但煌天圣主却是想不到这些的。
　　周刖愣住了。
　　他以为冕下回来以后，至少能弄清楚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灾难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却没想到，煌天圣主似乎对此也一无所知。
　　“你们聚拢一点。”
　　突然之间，煌天圣主的声音变得稍微凝重起来，“这样的话，吾辈能稍微坚持得久一点——通告全域，想活命的，都到圣地来。”
　　关心落下，周刖人都傻了。
　　煌天圣主的后半句，他自然听懂了，不过就是将大域四散的修士聚集在一起来庇护。
　　但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坚持得久一点？
　　这话的意思是，哪怕是冕下……也不能完全消湮这场灾难，只能拖延？
　　“你这样看着吾辈做什么？”
　　煌天圣主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这场灾难由两位陛下引起，覆盖整个坤坎二道，吾辈自然也没有办法阻止——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几天，几个月，还是一年？”
　　她挠了挠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周刖造成了怎样可怕的冲击。
　　周刖咽了咽口水，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这场灾难……竟是由那两位陛下所引发的？！
　　这是什么可怕的天方夜谭？
　　但煌天圣主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无比认真！
　　周刖的心，逐渐凉了下去。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家圣主：“冕下，难道毁灭已经不可避免了吗？”
　　“不，还有机会。”
　　煌天圣主摇了摇头，看向天王峰的方向：“——有人承诺过，会保护整个坤坎二道。”
　　周刖怔住。
　　什么人……能从两位陛下造成的灾难里保护坤坎二道？
　　煌天圣主没多说，他也没有多问。
　　因为，又一波毁灭的黑暗，轰然来袭！
　　天穹之上，就像是翻涌的波涛那样，那黑暗的洪流一波又一波地奔涌而来。
　　这种性质，倒是和混沌葬海中的魇潮有些相似。
　　但至少魇潮能被仙境存在完全挡下，而这黑暗混沌……哪怕是圣主中最强大的那一批的煌天圣主，也只能延缓它们侵蚀的速度罢了。
　　哪怕无尽的黄金之光混杂着仙力轰然升腾而起，隐天蔽日，将整个圣地周遭方圆百万里都覆盖在其中。
　　但周刖注意到，在那宛如巨大的扣碗一般的黄金屏障的边缘，那沉沉的黑暗，仍在侵蚀。
　　尽管速度很慢，但就像煌天圣主所说的那样——这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终有一天，那黑暗会连同仙境圣主，也彻底吞噬！
　　.
　　.
　　同样的事，在整个坤坎二道，一片片大域，不停地发生着。
　　天王峰仙宴中，诸多圣主在察觉到无法参与到那神秘女子与“王”的战斗的时候，果断返回各自大域，守护苍生！
　　天演域……剑门域……南天域……伏魔域……
　　一个个大域，在绝望之中，有仙境圣主携无尽神威降临，以无比强悍之势，阻挡灾难！
　　这一幕，自然落在虚无中的“灾厄”眼里。
　　对此，那漆黑的眼眸之中，只露出讥讽的神色。
　　“可笑……”
　　祂很清楚，坤坎二道的毁灭来自于青灯。
　　来自于那股把一切最佳的化作真实的梦幻一般的力量。
　　——那所谓的混沌黑暗，仅仅是坤坎二道的天地被抹去后，倒灌进来的混沌与葬海而已。
　　就像沼泽地里，用锄头挖出一个洞来，便立刻有泥水淌进来——但实际上，造成这个破洞的并非泥水，而是那把冰冷的铲子。
　　诸多仙境圣主甚至连毁灭的基本逻辑都没有弄清楚，谈何阻止呢？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们知晓了，那又如何呢？
　　整个坤坎二道，无数凡人，无数虫鱼鸟兽余下的愿望，那是足以颠覆一切的可怕力量。
　　岂是他们区区几十位圣主能够阻挡？
　　所以，灾厄并不担忧。
　　思索之间，那漆黑的眼眸缓缓转动，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正是仙宫仙殿之中的景象——那被祂认为与青灯关系匪浅的神秘女人，正不断地攻伐着坤尊与坎帝，拖延他们散道的速度。
　　那一刻，灾厄的眼睛，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尽管他早就看着这神秘女人只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
　　但对方明知没有作用缺还是不顾一切地拖延时间的表现，让灾厄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究竟在拖什么？或者说，她究竟在等什么？
　　那一刻，灾厄心头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猜测！
　　——难不成，祂之前所想的那个躲在幕后与祂对弈的存在，并非眼前的女子，而是另有其人？
　　这种想法来得荒唐又突兀，但一旦升起就绝无法退去。
　　让灾厄不得不急切了一些，向仙殿中的两位王，催促开口：“两位，坤坎二道的局势不容乐观，那灾厄的反扑已将整个天地毁灭了近三成，倘若再不抓紧时间，一切晚矣！”
　　而听得这话，坤尊与坎帝两位王瞬间眉头紧皱，更加着急！
　　那一刻，正在与他们僵持的东娴，突然感觉到两位王不顾一切地加快了散道的速度。
　　甚至，对她的防御都稍微松懈了一些。
　　于是，她的眼眸中，露出担忧之色，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地底的方向。
　　——也不知，江南还需要多久？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无论新生也好，稳定也罢，甚至是对正在步入毁灭的坤坎二道而言。
　　岁月的长河，永远公平，永远不会停歇。
　　春去秋来，八月光阴，转瞬而过。
　　仔细一算，从仙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年。
　　——再等一两个月，此次仙宴，就应当结束了。
　　往届仙宴的这个时候，参加仙宴的修士们无不争相恐后，将能塞进嘴里的天材地宝都塞进去，尽量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得到更多的机缘造化。
　　但这一次，不一样。
　　那黄金的长河上无数天地珍馐，明明香气浓郁，灵气磅礴，但对于诸多修士而言，却是……食之无味。
　　就像世界末日在即，大难临头时，没有人再顾得上平日里无比吸引人的财富与珍宝那样。
　　无数修士，沉默而疲惫得望着天穹之上，望着那仙殿的方向，感受着虚空之中愈发急促的恐怖轰鸣声，只感觉头皮发麻！
　　大半年了！
　　那神秘女子，已经与坤尊坎帝两位陛下交战了大半年！
　　还未分出胜负！
　　诸多修士，可以说是，瞠目结舌！
　　但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斗。
　　或者说，这场战斗的本质就是——坤尊与坎帝两位王要去死，而东娴却要阻止他们真正死去的脚步。
　　听起来挺扯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此时此刻，大半年过去。
　　东娴，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虽然坤尊与坎帝两位王都是防御姿态，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散道之上，但毕竟东娴也并非是本体降临，并且她借助青灯残骸演化的力量，用一分就少一分。
　　大半年过去以后，她整个人都呈现虚幻的模样，尽管手中攻势依旧凶猛，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已是强弩之末。
　　这一刻，无尽青光再度在他手中绽放！
　　火光冲天！
　　就像是回光返照那样，汹涌的光晕撞在那道统符文演化出来的屏障之上！
　　轰隆隆！
　　恐怖的轰鸣声回荡天地！
　　东娴最后看了一眼这早已在碰撞中残破不堪的大殿，幽幽一叹，整个身影虚化至难以察觉，化作点点光晕消散在虚空之中。
　　消耗殆尽！
　　她借助青灯的残骸演化出的身躯，在于两位陛下僵持了大半年后，终于崩溃！
　　神念回到岁月长河中的青灯世界中，再也无法干涉坤坎二道的一分一毫！
　　也正是在这一刻，两位陛下目中精光闪烁！
　　——赢了！
　　是他们赢了！
　　那一瞬间，失去了东娴的阻止以后，所有道统尽数运转起来爆发出渺远而沉重的轰鸣之声，尽数朝巍峨仙殿奔涌而去！
　　与此同时，仙宴在整个坤坎二道扩张的速度，暴涨！
　　将更多的，无数的凡人与虫鱼鸟兽，尽数笼罩其中！
　　那一瞬间，永夜降临！
　　虚无之中，那漆黑的眼眸，不住地颤抖着！
　　布局无数万年，以虚弱垂死的姿态，诱骗两位无上之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都是为了迎来坤坎二道最终的毁灭！
　　时至此刻，夙愿即将达成！
　　同一时间，整个坤坎二道之上，一座座大域，同时爆发前所未有灾难之潮！
　　煌天大域，圣地。
　　大半年的僵持之中，哪怕是仙境圣主，煌天圣主也即将灯枯油尽！
　　那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但她却执意咬牙，绝不肯放弃！
　　直到……局势突变！
　　那一瞬间，原本汹涌的黑暗的浪潮，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就好像湍急的水流，一瞬间变成疯狂的漩涡，肆虐天地！
　　无尽的黑暗，一瞬间压过了黄金仙光！
　　天地众生，瑟瑟发抖！
　　至暗时刻！